在四月荒地买一支丁香
等无名站台寄马车一辆
在墓野商店种火灰一场
等来春黑白又多一二两
1947年
我生于破旧的村庄里
我的父亲蹲坐在云边抽烟已不知去向了
母亲每天早出晚归,为了能让我吃上口饭
那皑皑火光从山野,烧到了我的臂膀
十八岁那年,我站在暗哑的村口回头远望
母亲垫着三寸玉足黑白发丝才超过麦芒
自此,暮霭石墩上总多出一佝偻身影
嘴里念叨什么远方的我,也无从得知了
二十二岁那年我如愿娶了一个漂亮的妻子
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也识不来什么字
我只记得候鸟来来回回地飞了好多趟
不知怎的,儿子女儿在哭啼声中,也渐渐长大了
那年夏天母亲为何被装进了冰冷箱子里
远方赶来的孙子与我跪坐灵堂却沉默不语
也对
幼小的他定也以为母亲在与我捉迷藏
只是清明时分的酒壶里添了些许重量罢了
后来,我被儿子女儿接到了高楼大厦里
我说,还是乡下凉快他们坳不过我我还是回到了家里
只是,村口的石墩上落了灰母亲没法坐在这了
我也会随这个村子一起陷落小小的盒子里
你在遥远的天边过的好吗
不要再藏起地瓜给我吃啦
孩子不孝啊让你受了苦啊
等来世再换我照顾你吧
夕阳暮云下谁家孩童在遥望渡口
人间入车流日月伴星斗
呜咽火车载着他思念远走
残破的画不见的话
瘗玉埋香几番风雨残夏
生命就像天上星星地下棺木黄粱一梦也罢
彼岸渔船早已驶离那没有鱼儿的港口去漂泊了
困于高楼大厦的人们还在寻找什么呢
去往北方的燕子迎着开往南方的车在中途
砰砰相撞
便有了零落山丘的血红花
小时候爸妈带我去看过的胸口碎大石
长大后会明白大石碎胸口才是现实
只记得踌躇的满志肥胖的城市大人的世事
就像那黄房红字随灰婆的余烟消逝了
一把火能把肉体烧灭却无法烧毁思念
一场雪能把岁月染白却无法染指人烟
泛黄的笔记本与童年的故事书
白头发的老人与坟头诉平生苦
他说这人间太荒唐,
物是人非两茫茫
不道云烟不诉肠
悲歌唱晚送远乡
”婆婆,我好想你
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
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
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采样自杨德昌导演电影《一一》)